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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1(云姬)

 

 門外的走廊上飄進了紛飛的細雪,她坐在長廊上倚著拉門。

 

 輕輕的抬起那已衰老毫無生氣的臉龐,看向那遠遠的大海。

 

曾經,我把思念寄託給漂蕩世界的海浪,一波又一波。

 

曾經,我把想念寄託給輕撫雙頰的海風,一陣又一陣。

 

願有那麼一刻,你能夠感受。

 

一天等過一天,一年等過一年。

 

於是,等待變成了習慣,而心也早已麻痺了期待。

 

極羅,現在我是否就能永遠陪伴著你。

 

 這裡總是安靜無聲,她曾經等待過一個奇蹟發生,一個帶她逃離這裡的人。

 

 天空依然寬闊,雲朵還是乘著風到處飛翔,細雪紛飛依舊,那仍是她所嚮往的世界。

 

 而她緩緩閉上了雙眼,即將在這裡永遠長眠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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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安靜的早晨,冷冰冰的空氣凝結著水氣,吹起陣陣刺骨的寒風。  

 

 女孩離開溫暖的被窩,才感覺到身處這冰殿的寒意。  

 

 看看鏡子裡的自己,銀灰色的長髮,不帶任何表情的臉。

 

 被關在這樣一個深山裡,她心有不甘,但卻無可奈何。

 

 但是現在她能夠下定決心,為了逃離這裡。

 

 就在今天,所有人忙於準備上祭的最佳時刻。

 

 「喀啦--。」女孩緩緩拉開門,微微仰頭望向那片無盡的天空。

 

 「您又失眠了。」不知何時已來到門邊,男子在她身旁倚著牆似笑非笑的說。

 

 看見了最深愛的面孔,她不自覺的露出了淡淡的微笑。

 

 「不,我睡得很好。」女孩搖搖頭,閉上雙眼作了個深呼吸。

 

 「好景不常,今晚就要開始上祭了。」男子轉頭看向太陽,隨即舉起雙手伸了懶腰又說:「陽光真刺眼,這裡還是暗些的好。」

 

 「極羅。」女孩轉身走進房裡。

 

 「在。」男子跟了進去。

 

 「至今我所經歷的一切都是我的宿命,那是如此沉重的命運所以我再問一次,若我想要逃脫,你是否願意追隨?」女孩背對著他。

 

 她知道對他而言自己是特別的,但是這份特別是否足以讓他為了她放棄所有,她不是那麼確定。

 

 對她而言,極羅是她生命裡唯一的一道希望之光。

 

 就像是夜晚裡最閃亮的一顆星,照亮了彎月的孤寂。

 

 若沒有極羅在身邊支撐著她,那麼她就沒有一絲動力能繼續在這可悲的命運之中,刻畫著生命的延續。

 

 劃破沉默,再一次,她得到了一樣的回答。

 

 「極羅自初次見面那刻起,就已注定追隨云姬至死。」他恭敬的行禮。

 

 嗯。」云姬沒有回過頭,卻微笑了。

 

 「您不論問幾次都是一樣的,不管天涯海角,我只為云姬而活。」嘆了口氣,他有些失望云姬對於他的答覆竟是如此不安。

 

 謝謝。」回過頭,她這才露出平時的笑容。

 

 「今天過後,我們將徹底改變那可笑的命運不是?」

 

 「是啊

 

 「云姬,請準備。」忽地,老婦的聲音從長廊外傳來。

 

 「知道了。」她隨口應了一聲。

 

 稍微梳理了一番,她步出了房門。

 

 「淨身。」她對長廊上的老婦說。

 

 「是。」老婦回了她一鞠躬。

 

 看似恭敬,但她依舊注意到老婦鄙夷的眼神。

 

 沒什麼好計較的,除了極羅以外根本沒有人用正常的眼神理解過她,她早已習慣,也不需再為那些不理解她的人而受傷。

 

 從以前是這樣,今後也將會是這樣。

 

 老婦領著云姬走進看似無止盡的長廊,長廊左右兩邊掛著飄逸的薄紗。

 

 不意的看向紗外的景色,放眼望去都是山脈與雲層,橘色的太陽才剛剛升起。

 

 冰殿,被設置在人煙稀少的遙遠深山裡,一面向山一面向海。

 

 一年四季都非常寒冷,除了夏天以外都環繞著白雪。

 

 隱約可見的杉樹枝長的高壯,陽光透過樹間灑在白淨的雪地上,彷彿皚皚的白雲沾上水氣閃閃發光。

 

 「將軍,上冰殿的路不好走,是不是屬下派人去傳話就行了?」

 

 軍隊排了很長一段路,走在最前面的侍從恭敬的問。

 

 一路上被踏過的白雪凹陷,失去了剛堆起時的飽滿生氣。

 

 「不用了,帶幾個近衛隨我上去吧。」將軍走下轎子,隨手拍落身上的粉雪。

 

 「是。」侍從向後頭比手勢,招來幾個近衛。「其他人在這裡等著。」向後頭士兵下達口令後,一群人便繼續向冰殿前進。

 

 「將軍,小的實在有個好奇的問題。」侍從問。

 

 「問吧。」

 

 「為什麼宮裡上祭非得要云姬不可?」

 

 ...這是必然且是陛下的諭旨,若非要問理由,那麼就連我也無法告訴你為什麼。」

 

 ...是嗎,小的明白了。」侍從還是不解,這必然的道理到底是從何而來。

 

 「別想太多了,那不是我們該思考的問題。」

 

 「是。」恭敬的點點頭,侍從也只能這麼回應。

 

 外頭紛飛的細雪,一滴一滴散落在晶瑩的玉地上,宛如倒映在河面的星光閃耀。

 

 這座華麗的冰之宮殿,是皇帝為她精心打造的巨大鳥籠,只為了監禁早已折斷雙翼的云姬。

 

 隨著老婦的腳步越過長長的迴廊,云姬終於抵達神聖的淨身池。

 

 推開了大門,留下了云姬,老婦看似恭敬的將大門關上離開。

 

 "上祭不也只是個藉口,只不過是魔女迷惑皇帝的一個手段罷了。"云姬微微勾起嘴角,將老婦離去前說的這兩句話聽得一清二楚。

 

 這些惡毒言語的傷害她早已麻痺,根本聽不進心裡。

 

 眼前這個露天巨大的水池,溫暖的熱氣霧散,走進池裡的云姬像是消失在迷濛的煙霧之中。

 

 「聖地的精靈,請容我最後一次,洗淨這污穢的身軀。」隔著紗袍,她在水池中仔細的清洗著自己。

 

 「云姬,將軍上山了。」不知何時已經進來的極羅,靠在門邊語氣清淡的說。

 

 聽見了聲音,她沒有回答也一點都不在意他就這麼待著。

 

 在云姬記憶中,男人是連禽獸都不如的一種生物。

 

 她的親生父親皇帝是如此,就連有著血緣關係的親兄弟亦是如此,更不用說一般男人。

 

 遺傳自母親的美貌不是她所願意,幼小柔弱毫無抵抗能力也不是她所願意。

 

 男人的眼神總是帶著貪婪的欲望,女人的眼神總是帶著憐憫的鄙夷。

 

 只有極羅,只有他能看清真正的她。

 

 在那對清澈的眼眸中,她似乎看的見活下去的希望。

 

 極羅曾向她說過"不要相信任何人,男人是禽獸,女人亦是。妳從不會知道那些笑著呵護妳的人,什麼時候會背叛妳。"

 

 "那麼你呢?"她這麼回問,而極羅的回答卻是"我也不能信,也許有一天會背叛妳。"

 

 云姬只是笑了笑沒有繼續接下去問,因為她清楚若真有那麼一天來臨,那麼她將會心甘情願的接受。

 

 離開了水池,她到一旁換上了輕便的布衣走近極羅說:「那麼我們...也該要離開了。」

 

 極羅拿出了一把短刀說:「帶著。」

 

 接下了短刀,她將利刃拔鞘而出,一把削斷柔順的銀色長髮。

 

 髮絲飛散一地,收起短刀她給了極羅一個堅定的微笑。

 

 兩人從小道通往山間,他們隱約看見長長的軍列。

 

 「都是皇帝的走狗。」不自覺的,極羅握緊了她的手。

 

 我不要緊。」云姬緊緊的回握著他的大手。

 

 皇帝跟她的過去什麼的,她已經拋棄了,就像那酷似母親的長髮一樣,一刀兩斷。

 

 就讓醜陋的記憶永遠沉澱在那冰冷的宮殿之中,她再也不要想起。

 

 云姬抬起頭望向極羅,只要能在這個人身邊,那麼她的未來將會是幸福的。

 

 微笑,是為了能夠在此刻為彼此描繪出美好的未來。

 

 走吧。」極羅點頭回應著。

 

 「走河路吧,那會安全點,至少可以完全避開這些軍隊。」

 

 「不,那太危險了。」

 

 河路陡峭,習武之人的極羅雖然沒有問題,但對於云姬來說是太過吃力了。

 

 「那是最短程的路,我知道你會保護我。」

 

 是。」他應了聲,猶豫也只是剎那間。

 

 極羅拉低了她的布帽緣,安靜無聲的帶她往河路移動。

 

 陡峭的河路,地與地之間的落差極大,像是個只能往下不能往上的通路。

 

 就像是此刻的他們,既然早已落入了地獄,那麼也不在乎會更下一層樓。

 

 「云姬」先下去探路的極羅抬起頭,猶豫的望向她。

 

 「接住我。」

 

 極羅還在考慮著。

 

 沒有等他回應,她果敢的一躍而下。

 

 他結結實實的接住了她,失笑的說:「您長大了,勇敢了。」

 

 「因為是極羅在我身邊,不長大不行。」在他懷中的云姬也輕笑了出聲。

 

 以後,不會再有那些可怕的記憶了。」低頭靠上她的額,語氣中盡是不捨。

 

 「嗯。」她將臉埋入他的頸間,抱緊了他。

 

 「就這樣,別放開我。」極羅收緊了雙臂,將她呵護在懷中,打算就這麼抱著她一路下山。

 

 嗯,永遠在我身邊」他懷中的云姬微微的點頭,更是抱緊了他。

 

 「會的,永遠。」應了聲,他小心的躍下陡壁。

 

 …待續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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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you1382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